青风镇武馆后厨的柴房里，劈柴声戛然而止。

林辰甩了甩酸胀的右臂，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。他警惕地瞥了眼院门口，确认管事不在，才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和半截炭笔。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光，他飞快地在纸上勾勒着拳路轨迹，炭末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。

“第七式的转腰角度不对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指尖在草纸上反复涂改，额角渗出的汗珠滴在“碎石拳”三个字上，晕开一小片墨渍。这是他偷偷默写的武馆基础拳谱，三年前父母惨死那天，他在火场里只来得及记住这残缺的七式。

“林辰！磨磨蹭蹭做什么？”管事的怒喝从院外传来，伴随着皮鞭抽响空气的脆响。

林辰手忙脚乱地将草纸折成方块塞进腰带，抓起斧头继续劈柴。木柴裂开的脆响中，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只豁口陶罐上——里面藏着他攒了半年的三十七个铜子，还差二十三枚，就能买一瓶最劣质的淬体汤。

“淬体零重……连学徒都算不上的废物。”隔壁灶房传来学徒的嗤笑，“也配偷偷练拳？”

林辰握紧斧头，指腹嵌进木柄的裂纹里。三年来，这样的嘲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。他能感觉到体内气血比同龄人数倍虚弱，每次尝试运气都会引发心口刺痛，医馆先生只说是先天不足，可他总觉得，左臂那道在火场留下的爪痕，每逢阴雨天就发烫的怪异，绝非偶然。

日头偏西时，管事终于骂骂咧咧地离开。林辰数着陶罐里的铜子，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。再有十天，就能凑够钱了。他想象着淬体汤入喉的暖意，想象着气血奔腾的感觉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
就在这时，演武场方向传来女子的惊呼声，隐约夹杂着赵虎那标志性的嚣张大笑。

林辰的心猛地一沉。

赵虎是武馆教头的侄子，淬体二重的实力在学徒里横行霸道，尤其喜欢调戏负责药圃的苏媚。他攥紧拳头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苏媚是镇上唯一愿意偷偷给他草药的人，上次他发烧昏迷，还是她趁着夜色送来的退烧药。

“不能去。”林辰强迫自己转过身，重新拿起斧头。他清楚自己和赵虎的差距，出去只会是自取其辱。

可第二声惊呼带着明显的哭腔钻入耳中时，他再也站不住了。

林辰抄近路绕到演武场东侧的老槐树下，茂密的枝叶刚好能遮住他瘦小的身影。场中情景让他瞳孔骤缩：赵虎带着三个跟班，正将苏媚围在兵器架旁。少女怀里的药篓翻倒在地，草药散了一地，其中几株珍贵的凝气草被踩得稀烂。

“苏媚师妹，陪哥哥们练几招呗？”赵虎舔着嘴唇，伸手就要去捏苏媚的下巴，“只要你把那套灵脉感知的法子教我，以后这武馆，没人敢欺负你。”

苏媚猛地后退半步，脊背紧紧抵住锈迹斑斑的长枪枪杆，声音发颤却带着倔强：“赵师兄请自重！灵脉感知是家传本事，不能外传。”
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！”赵虎脸色一沉，抬脚就朝散落在地的草药碾去，“今天你不答应，这些药就全别想要了！”

林辰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树干里。他看到苏媚眼里的泪光，看到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哭的模样，三年前母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。

同样的无力感，同样的屈辱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悄悄从树后绕出去，故意踢到脚边的石子。清脆的响声让场中四人同时转头。

“原来是你这个劈柴的废物。”赵虎认出林辰，脸上的戾气更盛，“滚开，别耽误老子好事！”

林辰没有退，反而往前走了两步，目光落在地上的草药上：“武馆规矩，杂役不得打扰学员修炼。赵师兄要是想练拳，我可以陪你。”
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异样的镇定。苏媚愣住了，她没想到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少年会突然站出来。

赵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抱着肚子笑了半天：“你？淬体零重的废物？也配跟我练拳？”他突然脸色一厉，一脚踹向旁边的石锁，三百斤的石锁被踢得翻滚出去，“信不信我一拳能打死你？”

林辰的心跳得像擂鼓，冷汗浸湿了后背。但他死死盯着赵虎，左手悄悄按在腰间藏着拳谱的位置：“我虽弱，却知道武馆不是仗势欺人的地方。”

“好！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！”赵虎被彻底激怒了，一步步逼近林辰，“今天我就让你知道，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！”

夕阳的余晖穿过演武场的木栏，在地上投下交错的阴影。林辰看着赵虎扬起的拳头，突然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的话：“真正的武者，不是不会怕，而是明知怕，还敢站着。”

他缓缓挺直了脊背，迎着赵虎凶狠的目光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只要你放苏师妹走，我……接你三拳。”

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，连赵虎的跟班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。苏媚急忙喊道：“林辰你别傻了！他会打死你的！”

赵虎眯起眼睛打量着林辰，突然露出一抹残忍的笑：“有意思。行，我就给你这个机会。三拳之后，要是你还能站着，我就放她走。”

他活动着指关节，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。林辰深吸一口气，默默调整着呼吸，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——那里贴身藏着一块父亲留给他的青铜碎片，边角锋利，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。

第一拳，带着呼啸的风声，狠狠砸向他的胸口。

更新时间：2025-11-06 03:52:09